最强宗师II:应劫者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 插画师:AGR)
往吉庆巷,寻无妄斋,此间主人位居玄妙榜首,隐居市井,风水堪虞术法之道无一不精,千金难得其一诺,得之一诺值千金。
1
屋子很破,堆满了成捆成捆的废纸皮塑料瓶,杂乱得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虽是大白天,可里头不开灯,仍黑得很,让人害怕。
女孩约莫十一二岁,背上还背着个破皮的旧书包,站在门口有些着急,“老爷爷,我爸爸妈妈在哪等我啊?怎么还没看到他们?”
“快了,快了。”
前方是个瘦瘪老头的背影,身上穿的衣衫又破又脏,都有些发臭了,棉絮从破口翻出来,都结成了饼状,他随口敷衍着,却不知背对着女孩在捣鼓着什么。
隐约可看见老头用火柴擦了一簇火,然后烧了张纸,塞入了矿泉水瓶子里,然后又盖上盖,混匀了里头的灰和水,很自然无比地回头递给女孩。
“走了那么久,口渴了吧?先喝点水,你爸妈说让我们在这等他们。”
女孩迟迟不敢接过那瓶水,但被老头一说,还是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是有些渴了,可那水好脏,里头还有灰呢。
“我姑姑说,不能喝陌生人给的东西。”
看女孩边舔嘴唇边说这话的样子,老头笑了,一笑,脸上的褶子就更多了,好言好语道:
“你姑姑说得对,陌生人给的东西当然不能喝。但爷爷是陌生人吗?咱们可是一道儿走了一路呢,我还和你爸爸妈妈认识呢。”
“爷爷这把年纪了,还能是什么坏人不成?你要不愿意喝,就算了,就当我好心当了驴肝肺……”
“好,好吧……”女孩有些勉强,但还是松了口,将信将疑地接过了老头递来的那瓶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除了略带点焦灰的味道,并没有其他怪味。
刚想把盖子拧回去,女孩手里的水瓶子便“咚”一声闷响,脱了手,女孩的眼神也变得直勾勾起来,傻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老头见状,又笑了,朝着女孩招了招手,“进屋,把门带上,外头人来人往的,别让人瞧见了。”
只见女孩机械地点了点头,顺从着老头的指使,反身将门关上,就连最后一道亮光,都被阻隔在了门外。
“还背着书包做什么,沉不沉?把书包卸下吧。”
“妮子,你热不热,把外套脱了吧?衣服也脱了……”
“妮子,爷爷年纪大了,你帮帮爷爷,帮爷爷把拉链拉下来……”
砰的一声,好端端的一扇门,被人踹开了,衣衫不整、拉链大敞的老头吓了好大一跳,如过街老鼠一般反应迅速而又激烈地胡乱抱起一团衣服试图遮羞,冲着门口恼羞成怒骂道:
“谁?哪个王八羔子!”
在老头身侧的,是脱得只剩下秋衣秋裤的女孩,神情依旧呆滞,只是茫然地顺着这踹门的大动静转头看去。
此刻门口正倚着一人,一脚横跨踩在对面的门框上,身子略微往前倾,系好了鞋带,方才放下大长腿,一步、一步地往里头走。
他环顾四周,被这里杂乱的环境整得直皱眉头,一脸的嫌弃,时不时用手在面前掸掸灰,“啧,啧,啧。”
莫名地,老头有些怕他。
那是个年轻男人,身上带着股莫名的邪气,背着光往里走,随着他一步一步往里走的动作,他左耳的耳钉也随着时不时反着光,有些刺目。
待行至老头跟前不远的位置,才停了下来,略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形容狼狈的老头,嗤了一声,“老货,落魄至此,也不忘干点恶心人的事,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管不住下半身?”
“你,你是什么人……”老头慌了,瞅准了门口的位置,试图找准时间奔逃。
对方只当没看见,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头,活络筋骨,口中戏谑道:“还是提早送你去见阎王爷吧,哦不……你怕是连见阎王爷的资格也没有。”
“你可知我何门何派!”老头的呼吸因恐惧而变得急促起来。
“我管你何门何派?”年轻的男人轻笑出声。
莫名的恐惧蔓延着,老头咽下了一口唾沫,再也不敢在这多停留一刻,瞧准了时机没命地朝门外奔逃。
奇怪的是……那青年却半点没有要将他逮回来的意思,身后半点动静也没有。
老头的心里慌乱到了极点,却在见到太阳的那一刻,脚下,忽地软了下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个年轻的女子,神色冷漠,是恰好和奔逃而出的他迎面对上的。
老头心中暗呼一声不好,只见眼前的女子只是缓缓地抬起眼皮,用沉静得不能再沉静的目光,慢慢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紧接着,他便感到身后方传来一阵皮开肉绽的痛楚,老头的身形一震,不可思议地低头,只见自己的胸前,心口的位置,砰一声闷响,炸开了一道血花……
倒下的时候,老头的一双眼睛还睁得死大,眼球布满惊疑的血丝,满脸的震惊与恐惧。
一抹血丝自老头绽开血花的位置飘了出来,往后飘去,李正风将其纳入血珀。
随着老头往前扑倒,没了这层阻碍,他便正面和外头的林幼鱼碰上了。见林幼鱼的衣摆沾了些血迹,李正风还颇有些抱歉,“对不住,脏了你的衣衫。”
林幼鱼也没搭理他,只看了眼里头还一脸呆滞的女孩,抬脚,直接从老头的尸体上跨过,进了屋,随手捡起一件外套,搭在了女孩肩上,问了句:“叫什么名字。”
“田田……”女孩机械地回答着。
“知道了,忘了今天的事,然后回家去。”
说着,林幼鱼抬手,在女孩眉心的位置一点,顿时一股清明入穴,女孩面色一变,喉头翻滚,吐出一滩黑水来,然后眼皮子一翻,睡死了过去。
2
众阁派的山门早已让脚印踏破,此刻的众阁派,好一番热闹景象。
天吴借了牛老道一道障眼法,又恢复了虎斑猫之身。
被夺修为的邱引脸色很不好看,坐在那唉声叹气的,惹得整个众阁派小辈的战战兢兢,就连牛掌门都一脸的为难,小心翼翼地试图和他搭话。
满堂死寂沉沉,却坐满了人,皆是九宗各派前来众阁派寻找解决眼前难题之良方的同道。
李秋白一踏入大堂,才算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死寂沉沉的同道,跟被人点开了机关一般,是不约而同地唰唰站了起来。
李秋白脚下一顿,看了在场众人一眼,却是神情莫辨。
见他也不开口不表态,各派掌门、长老便更是坐不住了,“容辞前辈,您身为九宗之首,隐世多年,若非危急存亡之时,我等万不敢上门叨扰,还请前辈拿个主意,给个良策。”
“数月以来,各门各派游方在外的修士死伤无数,皆是修为被夺,三魂七魄皆不知下落,手段之残忍,人神共愤,如今九宗上下,无不战战兢兢……”
这话说得还算委婉了,不委婉的,早已将矛头直指这些年一直跟随在李秋白左右的林幼鱼身上。
“数年前天师堂那场大劫,至今我等仍记忆犹新,多少前辈丧生其中,如今的九宗,早已是伤痕累累,不比往昔。那女魔头……本就恨极了我们,这是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啊?”
“在座诸位,绝大多数,都做过对不起幼鱼的事……”
冷不丁的,李秋白忽然开口的一句话,竟是再次让全场静了下来。
如今众人一个个义正言辞,当年于访仙乡诛杀林民全,致使林幼鱼一人处于孤立无援之境,于天师堂众口一词欲致其于死地,在场这么些人……就算没亲自参与的,恐怕也未必能将自己择干净了。
“况且,出事的修士……也并非全然无辜,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选择的人,皆是有规律可循。”
李秋白这是明目张胆地替林幼鱼说话,在场众人一时语塞,可心中便是再多不满,也不敢在求人之际,对其不敬。
见气氛一时陷入极度的尴尬中,牛老道轻咳了两声,上前缓和气氛:
“其实诸位也不必如此恐慌,只要你们自问没有做过不干净的事,何必怕那丫头找上门来?您诸位瞧瞧,当年天师堂大劫,我众阁派不就不曾折损一人?”
气氛似乎越发尴尬了……
牛老道有些不知所措,回头一脸无辜地向邱引发出求助信号。
邱引正心烦着呢,倒也不是因为自己修为被夺而心烦,他担心的是,林幼鱼此举的目的是什么?
“李秋白,小鱼儿到底想做什么?”邱引烦心不已,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我们已经好几个月联系不上小鱼儿了!她不想让我们找到她,我们根本就拿她没办法!万一小鱼儿有个好歹……咱们,咱们得帮她啊!”
“引天罚。”
李秋白的神色冷沉,邱引也不知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压根没听清李秋白方才说的话,愣了愣,“什,什么?”
“当务之急,找到幼鱼要紧。”
李秋白没有再答,只看向在场众人,“找到幼鱼的法子,也并非没有。但需诸位合力,布阵探气,寻找灵气最盛、煞气最旺之地,也许,就能找到她。”
“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右社稷,不得妄惊。太上有命,搜捕邪精,八方威神,按行五岳,四海皆知,六炁腾腾,金光速现!”
一时间,空旷的山门前,足有百人布阵,阵势浩大,声声吟唱震撼人心,掀起飞沙走石,于阵中变化莫测。
“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右社稷,不得妄惊。太上有命,搜捕邪精,八方威神,按行五岳,四海皆知,六炁腾腾,金光速现!”
与此同时,随着一遍一遍的吟唱越发入势,那飞沙走石应变无停,却赫然交织出一幅巨型江山图,壮观无比,吟唱声戛然而止,百人同时噤声,飞沙散去,江山图不在,唯有一处,完整无缺。
“访仙乡!”邱引惊呼出声。
那本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如今,她若想在那里结束,也不是不可能。
和邱引的惊喜不同,李秋白却在“访仙乡”三字呼之欲出之时,面色,反而比之先前还要凝重了,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邱引被他凝重的神色所影响,心里竟是莫名地有些没底起来……按说,应该不会错的。
“没什么。”
李秋白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吩咐道:“此事耽误不得,你我即刻出发。天吴在此待命,切勿……让他们轻举妄动。”
言下之意,在他那传回消息前,在场诸人,怕是难以踏出众阁派一步。
3
李秋白和邱引重返访仙乡,却在一踏入访仙乡地界,就被林幼鱼察觉了。
周遭的环境赫然发生变化,不是别的,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无妄斋,一草一木,皆如远在天边的无妄斋无异。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进入了林幼鱼所设的幻境。
只一点,眼前的幻境与无妄斋家中的不同,便是那棵院中的柿子树。
家中那棵,是林幼鱼刚种下的,还小得很,这幻境里的,却已是高大苍茂,结出无数金黄的果子,想来,林幼鱼心里也是盼着它长大的。
“不坐下吃点东西吗?”
身后传来林幼鱼的声音,邱引一惊,回身望去,只见林幼鱼正端着一盘食物出来,石桌上已经摆放了些许家常菜。
林幼鱼抬头朝他们看来时,眼底带着温柔笑意,脸颊上还有几道黑乎乎的手印子,这场景……像极了那天。
邱引甚至有一刻差点以为,这数月的失联是假的。
他们仍是刚从那差点闹出人命的老小区回来,一行人饿了一天的肚子,他本是要壕一把,带大家去外头填饱肚子的。后来,是小鱼儿说,她新学了些菜,不如在家吃吧……
若不是还差了一个天吴的话,他差点都信了。
相比邱引的坐立难安,李秋白则自然很多,当真于石桌一侧坐下,只是并未真的动筷。
另一侧,邱引也不如当日那般欢喜,好几次张口欲言,却是欲言又止。
终究不是那日,也终究回不去那日。
眼前的林幼鱼索性放下筷子,笑了,“我没想到你们会那么快找到我。”
“小鱼儿,你……”邱引是当真很想问林幼鱼是否真的在这,若是,为何要在幻境中相见。
林幼鱼似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朝他笑了笑,比之过往的敏感和内敛,更多了一股沉静和温柔。
“你想问我为何要造无妄斋幻境与你们相见?因为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啊。我大抵不算是最幸运的那类人,但每每回想起在无妄斋的日子,却又觉得自己的运气不算太差。”
“你为了照顾我们,总是一分钱掰成两分钱地计较,分明是世外高人,却总抢着早市同主妇们争那打折的东西,一台老爷车,坏了又坏,嚷嚷着要换,却始终没舍得换……”
“谢谢你,邱引。”
不知为何,听着林幼鱼说着这些微末的小事,却莫名地让人心底一酸。
邱引的眼眶一红,“小鱼儿,你别这么说,我乐意和你们一道食这人间烟火。”
“你与李秋白也好养活,从不挑嘴,虽说后来你将天吴带回了,肥猫的胃口忒大……好在打折的小鱼干就能让它快活上一天。”
林幼鱼轻轻抿嘴,笑了,“可惜天吴不在这……我无意为难你们,那日之事,也希望你与天吴,不要怪我。”
林幼鱼说的是那日夺他二人修为之事。
邱引哪里会不知道,林幼鱼要真想对他们不利,只怕他们早和那些个倒霉蛋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夺他们修为,不过是希望将他们摒除在外,不想让他们干涉她要做的事。
可哪有她这样傻的人,都说了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是她说想摒除在外就能摒除在外的。就是修为全无,一步一个脚印,走遍天涯海角,他们还是会来找她的啊。
邱引还想再劝林幼鱼,忽听得李秋白道了一句:“邱引,我想和幼鱼单独谈谈。”
邱引愣了愣,动作虽有些磨蹭,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起身,识相地给他二人腾出空间来。
临走时,还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了李秋白一句:“李秋白,你可千万……千万要劝住小鱼儿,别让她干傻事。小鱼儿最听你的,最听你的……”
邱引一走,这空间里顿时只剩下林幼鱼与李秋白相对而坐。
见李秋白罕见地绷着一张脸,少了往日的宠辱不惊和潇洒恣意,林幼鱼笑了,倒是显得轻松异常,“你想和我单独谈什么?”
她看他的眼神,含着笑意,极度的坦然,无比的轻松,有一瞬间,李秋白甚至觉得,眼前的林幼鱼让他觉得陌生。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便把从前那个敏感、倔强,却简单得一眼就能看透的林幼鱼给丢了。
“幼鱼,若是因为我,我不希望你妄自做任何决定。”
李秋白的眸光深邃而充满穿透力,定定地落在林幼鱼身上,“有些事,即便是你牺牲了自己,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牺牲?
林幼鱼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摇了摇头,“我可没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李秋白,你该不会以为,我因为喜欢你,太喜欢你了,因而,生出了所谓的自我牺牲的念头吧?”
李秋白蓦然皱眉,眼神越发威严。
林幼鱼却不怕他,反而起身,双手撑着石桌,上身略微往前倾,倾向李秋白,双目坦然无比地直视着李秋白:
“没有人会一直喜欢谁的……你喜欢我吗?那你要我吗?”
沉默,李秋白的沉默,在林幼鱼的意料之中,她的嘴角轻轻弯起,自嘲一般轻笑了声:
“你瞧,你都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一直喜欢你?但你我虽未必有男女之情,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关系总是不薄的,你若真为了我着想,就别让我当个傻子。”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面对,别总这么施舍我,这样,牵扯不清的恩恩惠惠通通都做个了结,或许我就不喜欢你了。”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面对……
4
李秋白的面色顿时一变,林幼鱼清楚地看到了李秋白眼底的一瞬慌色。
“你还想骗我到几时?这不是你李秋白的劫,是我的劫。”林幼鱼起身,缓缓摇了摇头,有一些失望,“是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应该受的劫。我,才是那个应劫者。”
“林幼鱼!”
李秋白破天荒地如此唤她,连名带姓地唤她,大概是真被林幼鱼给气到了……
也或许是,谎言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李秋白,你还记得当年小小一个访仙乡,为何能引得九宗如此多高人造访?”
“传闻我是商容留下的化境丹,修行者得化境丹,便可修为大涨,甚至能得飞升也未可知。试问,当年商容遁世,隐居太行山,已是无相无欲,羽化登仙之境,何须再炼一个化境丹助其修行?”
“彼时,只需一道天罚,便能助他褪下凡躯。可惜……
“可惜,天罚降下,本该商容飞升之际,女童却误入阵中,在天罚降下那一刻,她就该死了,天罚之下,肉体凡胎本当灰飞烟灭。”
“是商容慈悲怜悯,一念之仁,为其续入半身修为,在天罚之下夺人,也续着她这一条命。”
遭此变故,不仅耽误了商容飞升,这世上还多了个不该继续存世的人。
而今那天罚,是她的,是上天为修正她这个异数而降下的,李秋白却一次次试图瞒天过海,与天作对……以至于,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林幼鱼的眼底再无笑意。
“怪不得李正风曾对我说过,密山老祖一代代侍奉在你左右,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本该登仙之人,次次行瞒天过海之事,堕落至此。”
“我若是他,只怕会对自己更加恨之入骨,我也会同他做一样的事,将自己引入世,承担自己该承担的,做个了结。总好过如今这般。”
“你也不曾问过我,愿不愿意被你当成一个傻子,瞒着骗着,苟且偷生。”
5
“幼鱼……”
林幼鱼的语气一缓,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坦然和无所畏惧。
“如今回想起来,人们之所以将我称作化境丹,也不是没有道理。更确切地说,是因为我身上封着你半身修为,因而人人都想占为己有。”
当年商容的半身修为啊……那是何等境界。
“天罚之所以称之为天罚,乃罚有罪之人,罚不该存在却偷生之异类。”林幼鱼手指向天,眼底浮现一抹轻蔑和傲气。
“索性,我便引下它来,和我做个了结。如果运气好,让我斗过了天……”
许是觉得这是太过无稽之谈,林幼鱼到底是没有说下去,只又淡淡然地改了口,“如果运气不好,一劫两消,你就当没救过我这个人吧。”
话罢,林幼鱼似是已经再没有什么留恋了,背过身去,欲结束这幻境,身侧,一只手却忽然紧紧地抓在了她的腕间。
林幼鱼的脚下一顿,侧眸,看向扣住她手腕、阻她去路的李秋白,她的眼底有一瞬的困惑,随即又是一阵豁然,“你说你喜欢我……”
没等李秋白听清她这话的意思,林幼鱼便忽然嘴角一勾,恶作剧一般朝他倾身靠了上去。
他的掌心仍紧紧贴合着她腕上的肌肤,林幼鱼甚至没有使上半点劲儿试图挣脱,只踮起脚尖,唇瓣贴合着李秋白的耳鬓。她的声音轻佻,带着些挑衅和逗弄的意味:
“说你喜欢我,想和我终老,或许我就真的舍不得去面对那个劫了。说你……”
“我喜欢你。”
耳畔传来李秋白的声音,低沉暗哑,林幼鱼愣了愣,反倒是她这个试图恶作剧挑衅他的人,先乱了心神。
“你在我心里,一直在我心里。我想与你终老,与你一道,食人间烟火。”
李秋白的一只手仍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似乎是怕只这么一松,便要真的抓不住她了,另一只修长的手,却在那尾音入耳之际,恰到好处地,将她拥入了怀。
“你这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倒情愿,你再笨一点,再迟钝一点。”
心跳骤快,林幼鱼整个人久久地僵在那儿……有那么一瞬间,她当真产生了贪生的念头,不舍去面对那个劫了。
良久,不知是过了多久的光景,林幼鱼终于慢慢有了反应。
她将自己的手腕从李秋白的掌心中挣脱了出来,然后退后了一步,离了他的怀抱,抬头看他,“骗子,你无相无欲,我知道的。”
林幼鱼看到了李秋白眼底的失望,她不敢再多看一眼,只决然后退,身后如同有一层看不见的迷雾一般,她只退了那么一步,身形,便变得模糊起来。
李秋白感觉得到这个幻境是要散了,他站在那儿,动弹不得,只随着这个即将要消散的幻境,一道要分崩离析。
“从前我总是骗你,你都信了。”李秋白站在那,支离破碎的身形如被打碎的镜子,眼底有一瞬的自嘲,“如今说了一回真话,却不信了。”
6
“醒了?老头子,快来快来,他们醒了!”
身侧是老妇人惊喜的声音,外头又有一老头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跑得太匆忙,手里的烟杆子还差点把袖子给着了。
李秋白和邱引几乎是同时醒来的,夫妇二人是又惊又喜,“哎哟,你们可算是醒了。”
“我们这是……怎么了?这是哪?”
邱引未曾正经来过访仙乡,因而不认得夫妇二人。
李秋白却是认得的,当年从访仙乡带走林幼鱼时,他们还有一面之缘,林幼鱼年少时落脚访仙乡,便是与这对老夫妻做邻居,当年林民全出事后,他们对林幼鱼也颇为照料。
如今已有十年未见,夫妇二人苍老许多,但李秋白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们,自然也当下了然自己身在何处。
只见李秋白一言不发地坐起身,大约片刻,才算是彻底清醒了些,老夫妇二人颇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俩,见李秋白好了一些,才问道:
“你们这是怎么了?村里有乡亲说,亲眼看着你俩一进村口就倒下去了,叫也叫不醒,吓坏了。得亏有岁数大的,认出了您来。”
“先生当初的本事我们是见过的,大伙儿不敢耽搁,就送我们这来了。还说呢,我们还找医生来过,说你们没事,就是睡着了,让再观察观察……究竟是怎么回事哦?”
李秋白未顾得上回答,只匆忙问了句:“幼鱼有没有回来过?”
这倒是把老夫妻二人给问住了,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回倒是回来过……不过,得有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吧,两三个月吧?”
“我说那孩子怎么一人回来,又给买这又给买那的,说的话也怪得很,听着总让人闹心,说着要我们好好照顾自己的话,还不让她大伯继续下海打渔了。”
“哦对了,这孩子还给我们打了不少钱,说得好像她往后就不能再来看我们似的,怪让人担心的。该不是,那孩子和你们闹别扭了吧?”
为免二老担心,李秋白和邱引并没有多提林幼鱼的事,只安了他们的心,便匆匆告辞了。
看李秋白的脸色,邱引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李秋白,是不是……小鱼儿根本不在这?”
李秋白点了点头,“她耗了那么多修为,只为了制造这灵气充沛的假相,混淆我们的视线。怪不得……”
怪不得,当这个答案呼之欲出之时,他心中,为何会隐隐觉得不安。
幼鱼如此重情之人,若真要引下天罚,与天一斗,又岂会选择这个地方,伤及无辜?
“得尽快找到幼鱼……”李秋白的口吻都随之变得严厉了不少,“邱引,传话牛掌门,让他们继续布阵探气,务必找出幼鱼所在方位来!”
编者注:本文为《最强宗师II》系列第十三篇,本系列每周日上午八点更新,关注系列专辑,即时收看更多精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