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宗师II:追命符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 插画师:AGR)

往吉庆巷,寻无妄斋,此间主人位居玄妙榜首,隐居市井,风水堪虞术法之道无一不精,千金难得其一诺,得之一诺值千金。

1

田蜜有些担心,她给齐楠生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人接。虽然天色已经有点晚了,但田蜜还是决定去一趟齐楠生的住处,她有齐楠生家的钥匙。

这是栋九十年代的新村楼,虽然老旧,但胜在地段好,是学区房,因而再晚,都很热闹。

老小区没有电梯,田蜜得爬四楼,到了齐楠生家门口前,田蜜还给齐楠生打了个电话,此刻到了门口,她还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铃声在里头拼命地响着,就是没人接。

“楠生在家……”田蜜心里想着,反而越发不安,急匆匆掏出钥匙开了门,齐楠生住的是小户型,三十来平,因而门一开,一眼就能把里头望到底了。

齐楠生果然在家,如她所料那般,齐楠生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面色略有些苍白,眼含迷茫和恐惧,手机也丢在了一边,整个房子……乱糟糟的,衣柜里的衣服全部被丢出来了,床上的床垫被褥也被人掀翻了。

田蜜紧张不已,连鞋都顾不得脱,第一时间来到齐楠生所蜷缩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楠生……这里,究竟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齐楠生似乎是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看向她,迷茫的眼神终于起了焦距,不由分说地身子往前一倾,抱住了田蜜的腰,将头埋在田蜜的怀里,就像一个对她充满依赖的小孩。

“蜜蜜,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这个房子不干净,真的不干净,它们总在我耳边说话,让我去死。等我回过神时,我半只脚已经踏出窗户了,还好我回过神了,还好……”

这话说得田蜜心中也不禁泛起一股寒意来,这已经不是齐楠生第一次对她这么说了,他总说,每每他回到这个家,心头便没有来由地觉得悲伤,那种毫无缘由的绝望,好几次让他生出了轻生的念头。

“怎么会呢……”田蜜还是强打起精神安慰他,“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房子有什么问题,楠生,你不要多想。”

“说不好的,蜜蜜,这个房子一定出过人命!我听到的声音,全是小孩的,说不定就有租客在房子里落过胎,房东也不一定知道啊。这里,这里如果没问题,怎么会出现那种东西……”

齐楠生手指向那已经被掀翻被褥的床,连床垫都被掀下来了,而那床板之上,赫然是红通通的、占满整个床板的符画,同电视里见过的那种道士用来驱鬼镇邪的画符相似。

田蜜的面色也变得不太好看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谁也不知道那个符画是什么意思,用红通通的东西画在床板上,红得像血,想到齐楠生每晚躺在那上头,就连田蜜都不由得心生怀疑了。

仔细想想,齐楠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上一任租户,确实是个女孩,搬离的时候连合同都没到期,押金也不要了,显得有些匆忙。

若是女租户在这个房子里堕过胎,只要她们自己不说,外人确实不一定都能清楚。

也许,这个房子真的有问题。

说不定女租户搬离得这么匆忙,就是因为心虚,怕房东发现房子有问题,找她们的麻烦。

2

邱引打着商场打折的幌子,一早就将李秋白、林幼鱼和天吴给哄骗出来了,最终车却没往他所说的疯狂打折的商场开去,反而开进了老城区的新村住宅区。

“呃?咱不是要去疯狂薅羊毛吗,怕拎不动才全家出动,你咋带我们来这地方了?”天吴预感不妙,“这里不像有羊毛薅的地儿啊。”

李秋白坐在副驾驶座上,轻飘飘地睨了眼身侧的邱引,“最近这么缺钱?”

以至于缺钱到,私下在外头接了活,邱引本人自然是搞不定的,自是要想着法子将李秋白给忽悠到位。

“咳,这不是,那啥……”被李秋白一眼看破,邱引有些心虚,正想解释,车身原地顿了顿,竟中途熄火了,死活再也打不着火,邱引这才重重一锤方向盘,心虚到了极点便一反常态理直气壮起来,“你看你看,这老爷车,还是手动挡的,三天两头给我出点毛病,我想换辆车,有错吗,有错吗?!”

“点不着火,便走两步吧。”身侧响起车门被关上的声音,李秋白的话音则从车外飘来,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往哪走?”

邱引愣了愣,忽然意识到李秋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好再蹬鼻子上脸,屁颠屁颠跟下了车,凑了上去,一扫刚才的理直气壮,讨好道:“李秋白,我不是说你抠的意思啊,我绝对没这意思……那啥,来来来,这边请,这边请,我和事主约好了时间,就在这附近,走两步就到了。”

邱引领路,到了目的地,应门的看起来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自称是这间屋子的房东。

同在屋里的,还有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男青年,据说是住在这里的租客。

“田小姐,你们的事,在电话里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今天我带人来实地看看。”邱引进了屋,有模有样地端起范儿来,“你说的那个符在哪,领我们去看看。”

屋里已经大致收拾过了,唯有床板还是暴露着,见有陌生人造访,还是田蜜专程联系上门的,齐楠生的反应看起来有些不确信,私下拉扯住田蜜,问了句:“你从哪联系的……他们能行吗?”

田蜜一边安抚下齐楠生,一边忙着倒水招待邱引一行人,“你别担心,楠生,你这样下去我真的太担心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人打听能帮我们的,应该是靠谱的,你先坐在这休息一下,我跟他们说。”

齐楠生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到底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状态看起来有些疲惫地缩回了沙发里。

田蜜和齐楠生的举止亲密,远超一般房东和租客该有的距离,林幼鱼若有所思地看了半晌,不经意间侧眸一看,便见李秋白也正闲闲地从他们那收回目光来。

对上了林幼鱼的视线,李秋白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一笑,“看出来了,男女朋友。”

林幼鱼点了点头,但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嗯,就是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劲……”

要说不对劲,大约便是他二人在外貌上看,总有些不那么匹配。

女房东生得着实一般,瘦归瘦,但颧骨高凸,也不像是会打扮的人。那男租客则生得过于俊美了些,看着年龄也小……

再者,无论是李秋白也好,邱引也好,林幼鱼所认识的男性,大多是不那么重视外在的,他们衣柜里的衣服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甚至要是她不替他们张罗着换季的衣衫,他们能将那一两件衣衫穿上好几年。

这男房客的衣柜里,则堆满了衣服,且款式时尚,足以可见男房客应是重视外在的。

以貌取人自然是不妥的,可偏生他们这些修行者,相人的第一眼,便是相面。

那一头,田蜜正领着邱引至那床侧,床板上的字符是红漆所书,齐楠生在入住后又出了那么多事,田蜜实在是放心不下,“邱先生,请你帮忙看看,这种符……是不是对我们不利?难道是……我这房子真的闹鬼?会不会是之前的女租客为了镇小鬼才画的?”

这什么鬼画符?

用红漆写的还怪吓人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

邱引捏着下巴,盯着那鬼画符发愁,面上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端了好一会儿架子,终于装模作样开了口,向李秋白求助,“李秋白,你过来瞧瞧呗。”

李秋白嘴角轻轻勾起,没有戳穿邱引那端了那么久的范儿,“邱老板开口吩咐的事,自是要办的。”

见李秋白打量着床板上的鬼画符也打量了好半晌,邱引有些耐不住性子,催促道:“怎么样?有什么问题没有?”

“只有符座,有符无印,是个半成品。”李秋白慢悠悠开了口,“且两侧阴阳颠倒,形似了,神不到。”

“啥意思?”

“仿制品。”林幼鱼接过了话,简洁明了,“但仿不到位,应该是写着玩的。”

“这……”

这会儿不仅邱引为难了,就连田蜜的神色也复杂得很,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李秋白却在此时,似笑非笑地弯起嘴角,道了一句:“符箓这东西,用好了能保镇国祚、安镇岳渎,再不济也能驱邪治病、攘灾祈福。”

也不知是不是心虚,那一直坐在沙发上也不靠近的齐楠生听着这话,越听越坐立难安,“什么意思?”

李秋白轻笑了一声,视线最终落在挂在门后的一件穿过的白衬衫上,那白衬上的袖角,隐约还可看到一块沾染的红漆,“若想好好学符箓,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么故弄玄虚,就没意思了。”

3

“你的意思是……这玩意是我自己画的?我图什么啊!”齐楠生的面色难看起来。

前一秒,齐楠生尚且理直气壮,下一秒,一通不合时宜的电话,忽然被外放了出来,回荡在这面积不大的屋子里。

“喂?怎么样啊小齐,给你打了那么久电话,怎么才接呢?这次这个富婆搞定没啊?你不说这次这个姓田的又丑又蠢还满脑子恋爱脑,活在言情小说里,你吃定她了吗?你要再搞不定,咱们女神都等不耐烦了,不想要这房子了……喂喂喂?我跟你说话呢,咋不吭声……难道是信号不好?”

电话那头又被人挂了,现场静悄悄的,气氛微妙,正一爪子按在手机上的天吴有些讪讪地缩回了爪子,也不知道自己是立功了,还是闯祸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田蜜就是再恋爱脑,也不是个傻子,“你总是跟我说,这房子有问题,拖久了,就瞒不住了,让我赶紧卖了,还能卖个好价钱。还让我用这笔钱做首付,再买个大房子……原来,我是你眼里的冤大头?你耍我?”

齐楠生还说过,房贷他来还,这会儿买了,还算她的婚前财产,以后他们结婚了,对她也有个保障。当时……她还好一番感动,觉得自己是遇上了爱情。

事已至此,齐楠生既觉得到嘴的鸭子飞了,功亏一篑,郁闷不已,又看田蜜一副备受伤害的样子,一时火气也跟着上来了,颇有些恼羞成怒,撕破脸皮。

“是,我就是把你当冤大头,耍你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三十好几了,没谈过恋爱,还处女一个,成天幻想着遇上一个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的帅哥,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我不骗你骗谁?再说你也不亏吧,这段时间,我好歹又陪吃陪睡的,亏的是我吧?”

“你,你无耻!”田蜜从没见过齐楠生这样厚颜无耻的样子,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掉。

“我是无耻,你告我去啊?我犯法了吗?”齐楠生越说越火大,“也不知道你从哪找的这伙人,你那么多事做什么?!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有人陪你演戏,让你当一回女主角,你不也挺高兴的吗?我女神看上你的房子,是你的福气,等房子低价卖了,我能从女神那得一笔好处。中介那是我合作多年的哥们,他那我还能捞一笔。等你把这小房子卖了,我再介绍你买个大房子,那大房子是我哥们手上积压多年卖不出去的凶宅,我还能捞一笔。中间可操作的水分多了去了。”

此刻齐楠生报复似的,刻意拿话刺激田蜜,“哦,还有,以前落在我手上的女人,我也不费那么多心,也就骗骗她们把小房子卖了,去买我哥们手上积压的大房源。这次我对你还特殊操作了,还整了一个符演了一出戏来吓你,主要是我女神想低价买你这房子,还挺急的,这不,特殊情况特殊操作,我对你是VIP服务啊。”

齐楠生走到门口,取下挂在背后的那件染上红油漆的白衬衫,“还有这件,她来的时候,就穿这件,你前脚刚给我送完煲汤,女神就来了,我们一整晚就睡在你房子里,睡你买的床。还有那个符,还是她出的主意呢……”

“你,你……”田蜜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一时受不住,红着眼摔门跑了出去。

4

事已至此,发展得已经失控了,田蜜那样子、那状态,着实让人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李秋白一行人也不再多留,追着田蜜的后头出了这道门。

才刚追着田蜜下了楼,忽然“砰”的一声……上方一道蓝色条纹的影子便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就落在田蜜脚边。

周侧响起后知后觉的尖叫声,是来自路人的。

田蜜整个人被吓得僵立在了那,那蓝色条纹……正是先前齐楠生穿在身上的睡衣的颜色。

而此刻,齐楠生便真的就这样躺在了她的脚边,是从上方摔下来的,抬头往上看去,四楼的位置,田蜜的那户房子,窗户大开着,齐楠生便是从那里跳下来的。

李秋白他们抵达一楼时,目睹的便是这样一幕,而此刻,田蜜僵站在那,眼看着身形不稳,就要被吓晕。

“邱引。”

李秋白见状,脸色当即一凝,吩咐了声,邱引在最短的时间内回过神来,第一时间上前查探齐楠生的情况,李秋白那边,则恰好伸手搀了田蜜一把,将田蜜带远了一些,方才让她靠着墙坐下。

林幼鱼从李秋白那接过田蜜,确认田蜜只是受了惊吓,并未有皮肉上的创伤,李秋白点了点头,方才得空去询问邱引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还有气,楼层不高,第一着地点不在头部,应该不会立马死在这。”邱引边应着,边掏出电话拨打急救。

“那就好,现场和齐楠生、田蜜这边交给你处理。”李秋白交代完,又唤了声:“幼鱼跟我一起,回楼上看看。”

一定是他们错过了什么,以齐楠生的为人和脸皮,不大可能会因羞愤自杀。

更何况他们前脚才刚从齐楠生那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太可能会有第二个人出现在那,动手将齐楠生推下来。

眼见着李秋白和林幼鱼二次上了楼,没有被点到名布置任务的天吴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撇下邱引,追着李秋白和林幼鱼上了楼。

如他们所意料,在李秋白他们离开后,这个屋子里没有出现外人进入过的痕迹,一切摆设如先前,更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

那么唯一能解释得通的便是……齐楠生的的确确是自己跳下来的。

“也许……齐楠生先前那猖狂异常的态度,不仅仅是恼羞成怒为了刺激田蜜?”林幼鱼若有所思道:“倒像是,精神处于极度亢奋中。”

“有可能。”李秋白点了点头,“确实有些地方,是我们忽略了的,先找找吧。”

这个屋子是先前田蜜收拾过的,别看面积不大,只三十来平,但东西却多,经田蜜收纳过后,才勉强能看,此番李秋白和林幼鱼几乎是地毯式的搜索,将这个屋子搜了个底朝天,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物件都单独查看,着实是个不小的工程。

“衣柜和书架我都检查过了,没有夹藏任何可疑物品。”林幼鱼最后给出结论道。

李秋白的眼底也不由得浮现几许惑然,“其他角落我也看过了,也没什么问题……”

那么问题会出现在哪呢?

“哎,床板这是不是有东西?”

天吴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一时引来李秋白和林幼鱼的聚焦,天吴紧张得有些磕巴,“我是说……床板上有符,用红漆画的。”

那道符,是他们最初就关注的,也经由李秋白鉴定,是个空符,且还是齐楠生自导自演所画的仿制符,没有任何效用。

李秋白与林幼鱼的眼神交汇,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过来,当即上前,将那床板每一块都翻了个面……果不其然。

猫腻还在这红漆涂抹过的床板上,每一块床板的正反面都有红漆抹过的痕迹,不改变其顺序,只对部分正反面进行翻转的话,两厢拼凑后,便是一个完整的符……

“有符有印,是七星追命符。”林幼鱼看向李秋白,“长期睡在这上头,令人精神恍惚,情绪不稳,生出轻生的念头就不奇怪了。”

李秋白闻言,只眼底一沉,嘴角微抬,冷笑道:“还记得先前齐楠生对田蜜说过的话吗?”

李秋白指的是齐楠生那句“还有这件,她来的时候,就穿这件,你前脚刚给我送完煲汤,女神就来了,我们一整晚就睡在你房子里,睡你买的床。还有那个符,还是她出的主意呢”。

言下之意,堂而皇之进入齐楠生的住处,能在齐楠生眼皮底下名正言顺画下这道符的,便只有齐楠生口中那位想要低价买下这套房的女人。

就在此时,邱引那边来了电话,“李秋白,你和小鱼儿那边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

接起电话,他们才知他俩和天吴在这屋子里耗了多久,不知不觉间,外头天都黑了。

李秋白没多提他们这边的发现,只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姓齐的什么情况。”

“嗐,一时半会死不了,120送医院去了,在手术室耗了一天,刚送出来,不过死虽然没死成,估计后半辈子想站起来,难咯。哦,田蜜这边也没啥事,就是受了点惊吓,我让她先回自己家休息了……对了,我垫了好多钱呢……也不知道找谁讨回来。”

李秋白知道放任他说下去,指不定要扯到哪去,忙打断了他,问了句:“在哪家医院,我来找你。”

邱引被打岔,果真忘了提钱的事,“我把地址发给你。”

5

入了夜,医院比白日静了不少,唯有住院部仍时不时有家属来来回回在走廊和病房进出着,但大体还算安静。

齐楠生的麻醉慢慢褪了,渐渐恢复了些意识,但脑中仍沉重得很,甚至还记不太清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四肢隐隐作痛,但麻药作用下还未到他最痛苦的时候,只知似乎身上缠满了绷带,四肢也被各种金属和仪器固定着,吊得高高的。

哒,哒,哒哒。

是高跟鞋踩在瓷砖地板上特有的声音,慢慢地从长长的走廊另一端,朝着他所在的病房靠近。

近了,越来越近了,那声音,最终在他身侧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齐楠生有些睁不开眼睛,只透过那肿胀的眼皮缝隙,似乎看到了一道红艳的身影。

哪有穿着这样艳丽的裙子来看病人的,不像是来看病人,反倒像是来庆祝,来耀武扬威的。

这个意识,让齐楠生冷不丁生出一股寒意直冲脑门,竟是又瞬间清醒了几分,紧接着,只听得耳边传来了女人好听的声音,嘴唇也抹了艳丽的口红,一张一合间,身上还有好闻的香水味,“你看,你终于有报应了,我说过你这么黑心肠,一定会有报应的,当时,你还狠心地把我的电话挂了,还把我拉黑了,不管我处于多么昏天暗地不知所措的境地。不过还好,再见面时,你都没认出我呢……”

是她!是她!

齐楠生满心满眼的惊恐,他想挣扎,可不知为何,他竟动也动不了,只轻轻一挣扎,便钻心刺骨地疼。

是那个女人,他从前骗过的,骗她将房子卖了,然后又骗她买下了一个位于郊区的凶宅。

“是你,你害我……”

齐楠生挣扎着,口中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女人的声音他太熟悉了,口口声声说想要田蜜这套房,还给他出了馊主意,好让田蜜更快更急不可耐地低价卖房,他为了讨她开心,当然照办。

那符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他怎么就没认出她来,可她只是他骗过的那么多蠢女人其中之一罢了,他认不出她很正常,毕竟那时候,她又土又胖,他怎么可能将她们联想至一块?可现在他却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被她害成这样!

看他这样子,那女人便知道,他是认出她了。

“哦,你终于想起我了?当时我可是一心一意信任你,才让你一手操办房子的事,谁知道,你只是把我当傻子耍弄,还让我买下了一个卖不出的凶宅。你不知道,你可把我害苦了,我想了好多年,找了很多人,托了很多关系,才买到这个符,找到了这个治你的办法。没想到……还挺管用。”

女人在他耳边轻轻啧了两声,“不过我想到那个被你骗得团团转的笨女人,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实在不忍心让她无辜受累,总不能要你真死了,累她的房子也变成凶宅吧?于是,我手下留情了……这会儿想起来,这样也挺好,我听说你摔伤了脊椎,下半辈子搞不好站都站不起来了,得躺着,这比让你死了更让我痛快。”

那声音从他耳边撤离,高跟鞋的声音便又从他所在的这间病房,慢慢地远去……

李秋白他们从电梯出来时,恰与那高跟鞋的主人擦肩而过,回头时,电梯门已经轻轻地合上。

邱引那边估计是刚解了手,从厕所里出来,远远地看到李秋白和林幼鱼他们从电梯里出来,朝他们招了招手,迎了上来,“你们怎么才来?哦对了,你们还没跟我说呢,有什么发现没?”

李秋白缓缓回过神来,敷衍般淡笑道:“在齐楠生住处找到了一张茅山的七星追命符,不过既然你都说了齐楠生死不了,这事也不归我们管了,太晚了,走吧,回家。”

“哈?不管啊?”邱引一想也是,这事他本来就不该插手,惹得一身骚,边同他们一起进电梯,边问了句:“不过咱们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地道?那姓齐的不是挺无辜的……啊呸,其实也不无辜,活该!”

李秋白笑了,“风水轮流转,有因必有果,做过的孽,老天不报,也自有人来报。至于这符怎么来的,修行之人轻易不用符行恶,这又是另一重因果了。”

这么想想,李秋白说得也颇有道理,那齐楠生也敛了不少财,刚好后半辈子也动弹不了了,那笔财全用在这上头了,不是因果报应是什么?

“行吧,不过我垫的医药费咋办……不行,明天我得找姓齐的把我垫的钱给要回来。这趟出来也太亏了吧?我那老爷车……猴年马月才能换?”

6

从医院出来,已是晚得不能再晚了,李秋白的脚下忽然一顿,邱引不明所以,“咋了?还有什么问题?”

李秋白点了点头,面不改色悠悠然吐出四字:“饥寒交迫。”

被他这么一说,邱引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他们都一天没吃饭了,能不饿吗!

他也就算了,好歹是宗师级别的武学高手了,辟谷都是小事,天吴也还行,身上有灵力撑着,小鱼儿嘛,说来他有好些年没听过小鱼儿喊饿了,太不接地气了。

他们谁都能撑,李秋白不行啊,他现在修为尽失,就是个肉体凡胎,邱引体贴道:“这也太晚了……我这跑了一天也挺累的,拿菜刀的劲儿都没了。算了,我豁出去了,豪一把,咱找家路边大排档填肚子吧?”

李秋白正要点头,忽听得林幼鱼道了一句:“还是回去吃吧,我学了些菜……”

邱引一听,乐开了花,能省一笔是一笔,忙拉着大伙儿上老爷车,美其名曰:“小鱼儿下厨,咱们肯定是要捧场的!”

无妄斋大约还未像今日这样,这般晚了,还如此热闹。

他们是直接在院里的石桌上开饭的,李秋白同邱引坐在那,天吴则早跳上了桌,林幼鱼时不时从厨房里出来,估摸着是用手抹过了脸,白皙的脸上还有几道黑手印,忙活了一通,便出了一桌的饭菜,将邱引与天吴看得目瞪口呆。

倒也不是菜色有多惊艳,着实是往常这厨房是邱引的地盘,他们也没舍得让林幼鱼为这些生活琐事动过手,本来是不抱多大希望的,甚至都想好了甭管多难吃,都得硬着头皮吃下去,倒是没想到,这一桌的家常菜,颇为像模像样。

林幼鱼坐在那,见他们一个个只傻愣着不动筷,微微一笑:“怎么不吃呢?是我做得不好吗?”

这……小鱼儿坐在那,面含微笑,口吻温柔,轻声问一句“是我做得不好吗”,冷不丁却让邱引不由自主地背脊一凉,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小鱼儿微微一笑,反而让人觉得有些紧张……

“怎么,怎么会呢。”邱引讪讪笑着,动筷,给予了最热烈的反应,然后拼命给李秋白夹菜,“卧槽,人间美味!李秋白,你快吃,快吃,再不吃就全让我和天吴给吃完了!”

眨眼间,李秋白面前便堆了一个小山,无奈地执筷当空往邱引伸来的筷子上一拍,“吃你的,我自己会夹。”

“嗐,邱引你别跟个小媳妇似的拼命给李秋白夹菜,唔,好吃……”天吴满嘴油光,边说着还不忘边舔舔爪子。

最寻常的菜色,最普通的夜晚,最不着边际的话题,林幼鱼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也不动筷,只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然后微微一笑,轻飘飘地道了一句:“真好。”

若是能一直这样,睁眼便能见到珍视的朋友,哪怕为他们做如此简单的小事,真好。

“什么真好?”

虽是极其轻微的一声感叹,邱引也听去了,停了筷看向林幼鱼,正想说些什么呢,邱引似乎忽然觉察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了,面色猛然一变……

不对,太不对了,身上半点灵力也感觉不到了,反倒是整个无妄斋,似乎都笼罩着一层强烈的气场。

“小鱼儿?”邱引满脸的不可思议。

天吴那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异常,竟是再也维持不住这个障眼的身形,桌子一翻,沉沉落了地,是现出了人面虎身的原身,“我咋,咋肥四……”

李秋白身上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那是因为他本就只余下肉体凡胎,但此番面前出现的异变,

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只见李秋白面色一沉,眉宇皱起,眼神冷了下来,“幼鱼?!”

7

林幼鱼见状,轻叹了口气,却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起身时,身子微微往前倾,那坠在脖子上的血珀也顺势从衣领内滑落至外头。

“这血珀……”邱引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这玩意不是一直在李秋白那吗?什么时候跑到小鱼儿那去的?

此番李秋白的神色复杂无比,想起身拦住林幼鱼,却觉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幼鱼轻轻地将滑落至外的血珀小心翼翼地塞回了衣领下方,贴着她的皮肤,如对待她最珍视的至宝,然后,往无妄斋的大门外走去。

“幼鱼,别干傻事!”

傻事?

林幼鱼的脚下一顿,回过头来,看向李秋白,然后微微一笑,眼底温柔,“都说我是化境丹,是修行者得大乘的垫脚石,可我不想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我要成为最强的那一个。”

“然后呢?”

“然后,和天斗。”

然后,才能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而不是,永远活在他的羽翼下。

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林幼鱼已经不知道了,不去听,不去想。

出了无妄斋的大门,倒有一老朋友早已在那等候着她,他依旧没个正形地歪在那,见林幼鱼出来了,才扬唇一笑,“想清楚了?不回头了?”

“你的话太多了。”林幼鱼看了他一眼,“李正风。”

编者注:本文为《最强宗师II》系列第十二篇,本系列每周日上午八点更新,关注系列专辑,即时收看更多精彩故事。